#巴西家人
7 年了,我踏入那個家門,叫他們爸爸媽媽,一眨眼已過 7 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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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有人還記得,我在 2018 年 10 月時自主搬離,曾說過再也不會寫更多關於巴西家人的故事了。因為當時總統大選造成的種種紛爭,弄得彼此之間很不愉快,我們結下了心結,難以修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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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確,當時長達半年我們消失於彼此生命中,毫無問候。
然而命運總知道該怎麼捉弄人、怎麼安排。2019 年嘉年華前夕的一個深夜,我隔一日就要飛里約與 Filipe 相見,巴西堂哥打了電話過來:「約克,妳爸爸... 我大伯他腦溢血,正在手術中。妳打個電話給莎拉,好嗎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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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記得窗外一片黑,我掛下電話又再撥出只需幾秒,但那幾秒間我早已開始無限怪罪自己:一定要這樣出事了,我才要回頭跟家人對話嗎?
媽媽接起電話,對待我的口吻依舊:「爸爸手術成功了,妳過幾日回家看看他,好嗎?」
「我想... 可是我明天要飛里約耶,可能要幾個星期後才回來。」
「那就回來的時候,隨時想回家就回來看看,妳爸爸他會很高興。我們等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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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 年 4 月初,我從里約飛回巴西利亞,跟媽媽約了一個週間的午餐過去。媽媽跟大妹做了千層麵,款待我的到來。
我記得席間爸爸跟弟妹打鬧,其中一人說出:「今天有客人欸,不要這樣!」媽媽一到「客人」一詞就霸氣打斷:「甚麼客人!哪裡有客人?約克是我們的『家人』。」
憑著媽媽脫口而出的這句話,我心裡的芥蒂又平復了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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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,我回家拜訪的次數不算多,同年 7 月時就搬到里約生活了。
偶爾和媽媽通通電話,最尤其是每當有情侶相處摩擦讓我難忍、感到孤獨時,我首先想到要哭訴的對象便是莎拉媽媽。
電話另一頭的她有時在車上、在煮飯、在打掃家裡,我一邊聽她說話、一邊聽那些熟悉的家裡環境音,一次一次被安撫好,獲得「娘家」的支持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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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情緣故,長達 2 年我未返回巴西利亞,上週末我終於帶著 Filipe 一起回家,讓家人跟他彼此認識認識。
媽媽安排我們住在家裡,三餐(甚至多於三餐)細心照料。兩層樓房子內的吵吵鬧鬧依舊,儘管我們兄弟姊妹四人都長大了不少,但仍是同一個樣,能發出極大的嘻鬧聲,一個接著一個叫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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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起過往相處的種種,弟弟跟 Filipe 介紹到除了我,家裡還接待過其他 2 個交換學生:「這麼多孩子中,我媽媽就最偏袒一個。」
「誰?」大家都忍不住問,包括我自己也傻傻地想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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媽媽站在洗碗槽前一邊洗碗、一邊嘴角上揚地笑:「唉呦,你們都很吃味,不是嗎?說說看是誰啊?」
「是約克啦,我媽媽最偏袒她了!」大妹跟小妹也嘰嘰喳喳開始分享她們認為媽媽如何偏心、對我念念不忘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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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從不知道、也從不覺得我是最被寵愛的那一個。
我以為在總統大選期的幾次對峙,已讓我成為一個面目可憎的孩子。至少就我而言,我心仍是懸在那,擁抱時總還是隔著一點點距離。但原來不是啊,原來每個擁抱仍是一如最初,最緊最緊地,毫無隔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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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再次笑著相見,也再次哭著道別。
這個模式不是第一次,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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補充:我們的狗狗 Mel 在 5 月時因癌症離世,所以這次我手上捧的是她的骨灰與毛髮小盒子。而媽媽手上抱的則是小妹的新寵物黑貓 Pantera。